【人文风物】高原古道通四方——追寻奢香夫人的足迹

在贵州省毕节地区曾被视为贵州闭塞落后的黔西北乌蒙山区，是许多人并不知晓的古代中央王朝开拓边疆、经略云贵的文明脚步最早踏进的地方。

　　在这片土地上，有人对历史的过于隔膜而抱憾;为它在长久岁月中处于冷落地位而慨叹。但是它依然在这里，在面朝绿波荡漾的稻田、那起伏的山脉，蜿蜒不知去向、还有那青翠、苍茫的灌木丛林……

　　苒苒物华，以秦开始修建经略文明的“五尺道”到水西人的“龙场九驿”，再到贵州的交通全面铺开……乌蒙古道，传来了带着一道道刻痕的悠远的回声，刻着岁月的年轮。解读，仿佛一束秘光紧跟，透着不尽的神秘，神思驰骋间让人血液澄明，刺亮，近乎光芒。

　　古长安、古洛阳、齐鲁、中州，六朝古都等以物华天宝傲视世界，然而，这些都不能替代乌蒙山区乌蒙古道上文明和光华。当我们再一次梳理乌蒙古道的时候，那概貌轮廓的人物和通向文明的道路，像一根根红线，一寸一寸地恢复，拼合，往昔的气味也迎面扑过来，犹如一幅精彩的画卷!

　　秦以前，我们的祖先在黄河流域热闹异常地演出一幕幕政治军事争雄活剧时，乌蒙山区这块远离中原的地方，还静静地躲在万山丛中。村庄是寂静的，木屋和竹篱笆的小院，前后皆长满了香樟，高大的树顶，球状的树冠像一团团的云，树下的人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到了秦王朝的时候，秦王的统一大略涵盖云南，而通云南的必经之路，便让秦王朝的目光，开始认真地注视到了这里。看似延绵蛇状不知深浅的山径，在岁月里睁着大眼睛，它们将要被开发。

　　秦始皇命令常安从宜宾修路，向南经贵州威宁、进入滇境，抵达曲靖，全长近千里。由于这一带山高谷深，在峭壁悬岩凿路，“采薪焚石，浇水爆破”，工程艰险异常，所以只开五尺宽的山路，史称“五尺道。”虽然只是“五尺道”，却成为了秦始皇经略西南雄心勃勃计划的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道路的开通也让贵州了解中央王朝，了解外界，也了解自己。多少年过去了，“五尺道”完全改变了模样，唯有这里的高山峡谷，伸出峭壁的脸，不言不语。落日的余晖下，沧海桑田。

　　秦王朝太短促，经略大西南的任务，交到了雄才大略的汉武帝继续下去。汉武帝看中这片土地的战略之重，开始发展经略西南夷之大开发。他一面叫文质彬彬的司马相如修西夷路，从蜀中通西昌，直抵云南;另一方面，又派武将唐蒙修南夷路，沿“五尺道”旧址，向东深入贵州腹地，达南盘江，北盘江汇合的江畔，直下两广。

　　汉武帝的大开发，像炉火烤红了乌蒙土地的脸和胸膛。乌蒙山区，一时成为汉王朝势力进入云贵必经要冲。这样的得天独厚的开发优势，使得这里虽处深山，却独有一种不同的气质。开发的明证，便是留在乌蒙山区众多的汉墓。这是从汉武帝开边拓疆者魂系乌蒙的实物。还有如今存放在今大方县奢香博物馆的出土文物“坐兽石”，“石虎头”等可以遥想当年中土文明南下乌蒙，是以何等的雄姿，威镇边陲。从这些文物中，我们可以想像出汉代的壮汉们那结实饱满的大腿，充满力道有手臂，他们把生命都压在这条道上。

　　当历史从秦王朝走过，穿过汉武帝，曾被重视的西南一度由于西北、东北游牧民族周期性的武装南下，使中原早期的文化中心不断向东南迁移。相比之下，西南的重要性相对减色。所以，汉武帝后的唐及对乌蒙山区的开拓较少。但是到了元代忽必烈由川入滇黔直逼南宋后院的教训，使明朝的朱元璋再次不得不重新重视西南。那时的西南之中，特别是乌蒙山区这块土地，有了通向中央文明的路，成为贵州最早的文明之地，也出现了贵州当时最有权势的地方势力，彝族水西政权。

　　朱元璋欲通过水西地区，进军云南，统一全国。水西政权中有反对朱元璋的声音，欲和明王朝抗战的声音。当明朝灭掉元时，嫁给水西(今乌蒙山区大方县区域)首领霭翠的奢香夫人在霭翠病逝后，掌权水西。她看清形势，知道和明王朝作对只会给水西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奢香夫人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在历史的大背景下，她以顾全大局的眼光，带头拥护明王朝。由于奢香夫人的支持，洪武十四年，明军得以顺利通过水西地区，迅速进军云南，对统一全国起着重大而积极作用。同时，在奢香的带领和倡导下，乌蒙山区修通扩建了从贵州到四川的路，修通横穿东西的龙场九驿，密切了水西彝族与中土的联系，使乌蒙山区这块土地更加主动敞开宽阔的胸襟，接纳中原文明。天空钢蓝钢蓝的，照着乌蒙大地的静谧，又见证着这片土地的热闹。脆生生的马蹄声，像清晨的阳光拂过。或许，我们无法真切体会先进与文明切入大山深处给人们带来的感受，但是我们仿佛能听到奢香夫人那坚定的眼神后的从容声音：父老乡亲们，面对外界，我们一样的通明达畅，我们一样文明幸福!

　　不过，当时的乌蒙山区也吹过一股不和谐的风。朝廷派驻贵州统军的将领马烨看不惯奢香取得的巨大成就，他开始刻意挑衅。马烨拒不执行朱元璋的民族政策，将奢香抓住，剥衣鞭打，把奢香打得遍体鳞伤。他企图以辱激起各部反叛，以便出兵镇压原本就与中原通融的黔中大地。

　　马烨的挑衅，果然激起了水西四十八部首领“咸集香军门”“愿尽死力尽香反”。这是一场稍为处置不慎便会变成霹雳改变命运，改变这片土地稳定现状的历史选择。奢香看着群情激奋的乡亲们，她的眼光收敛着，平和安详。奢香把关于自己所受的屈辱全部收起，了断的心中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升起的妄念。她坚持大义，力排众议，公开表明“反非吾愿”。一方面，奢香一边和贵州宣慰副使宋饮之妻刘淑贞一起劝阻各部首领和民众，另一面由刘淑贞赴京报告事情真相。洪武十七年，朱元璋召奢香进京，本着对西南土司的一贯政策，安抚奢香，将马烨召回京师治罪，平息了事态。

　　奢香夫人从京城载誉归来，返回水西后，她立即组织力量，再次大修路。修建了从今施秉县境开辟偏桥到水东、西达乌蒙、乌撒的道路;又开辟从偏桥向北达今湄潭、瓮安诸境之道。同时又开龙场驿于水西境内，全程四百余里，自今修文经黔西、大方至毕节。这样，贵州就有了南北两条、东西一条通道，纵横全省，连接湖南、四川、云南……

　　时光冉冉，乌蒙大地最早修建出来的黔中大地的道路从一条二条三条慢慢地呈树状蛛网般辐射，贵州各地开始通向外界的东南西北，黔中大地也得以迅速地得以发展，贵州前进的重任由乌蒙古道交给了贵阳、遵义、安顺等等战略及发展潜力更大的区域。历史丰藏灿然犹在，时光却流转不息。黔西北的乌蒙古道，不曾被我们热烈地提起过，却一直执着地传播着人类开拓进取的共同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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